学政官是三年一任任期是乡试结束后到下一次乡试结束。
如此一来今年的新秀才就是学政到任后取的第一批生员。对于“案首”沈瑞既是学政自己取中的自然也就有印象。
表面上看来这人与沈家以及沈瑞是八竿子扯不上关系实际上人在官场处处是人脉又哪里能真的毫无于系?
这人与已故前礼部主事王溥是同乡还有些远亲王溥是左春坊大学士杨廷和的同年两人当年为杨家长子杨慎与王家长女王研定了娃娃亲。
只是京中知晓杨王两家渊源的并不多只因王溥身体不好当年考中进士入六部没几年就病故妻子携儿女了原籍。
学政取沈瑞为“案首”确实有与杨家结一份渊源的用意。
要不然院试红榜前十的文章各有所长沈瑞并不是一枝独秀。
学政虽有私心在可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沈瑞论私情一副敦厚长者的模样看着几个文吏为新生员簪花。
如今虽是夏末时节繁花似锦可簪花所用的并不是应时花卉而是红色绢花。
由文吏举着红色托盘新生员一人一支绢花簪在儒巾一侧。
说是簪花宴可更多的是仪试桌子上的看碟与冷拼也是花色好看罢了想要吃饱那是不容易。
虽说其他桌上的生员也有不顾面皮举着筷子舞动八方的不过头桌这里的十人显然都斯文克制不过是举着筷子意思一下。
对于桌上的酒除了开始的一人一杯之外也无人贪杯。
随同学政露面的还有北直隶各府州县的教授、教谕他们是来接新弟子的。簪花宴后各地生员会拜见老师随着学官原籍入学。
等到酒宴完了后边还有正戏学政带着所以新生员拜孔子。
所有的新秀才起步都是“附生”他们按照原籍的不同会挂在各府州县的官学通过岁试再划分为廪生、增生与附生各等级。
时下虽不流行“榜下捉婿”可新生员的簪花宴还是会引得地方百姓关注小门小户家的女眷也会含羞带怯地出来看年轻秀才。
热热闹闹的前后几个时辰弄得大家灰头土脸的各种仪式才结束。
作为顺天府人氏的沈瑞院试名次又是第一名直接入顺天府官学为“附生”。名次靠后的何泰之则是挂在大兴县官学名下。
半天的功夫不仅沈瑞与同桌的几个人熟悉了就连何泰之也结识了两个新朋友。
两伙人凑到一起就去了学宫不远处的一家酒楼。
沈瑞这里剩下的同年是生员第二的南城院学子王鼎、第三的霸州胡春芳、第九的春山院学长周然。前三人为顺天府人氏后一人是寄籍大兴县都入顺天府官学为新附生以后就是府学同窗了。
胡春芳不肯让众人走非要拉着大家吃茶也是为了早日培养同窗情谊。
何泰之那里结识的两个新朋友都不是大兴县的而是宛平县两个小秀才十三岁的叶科十一岁的李治道。瞧着两人穿着打扮倒不像是平民子弟
沈瑞自不放心何泰之一个人何泰之也拉了新朋友来给沈瑞看就凑到一
两伙七人上了茶楼要了个雅间叙了庚齿入座。
胡春芳二十五被推了首座王鼎十六岁次座周然十五岁再次之随后是沈瑞、叶科、何泰之、李治道。
虽说这七人众四人为前十三个小秀才都是榜尾可年岁在这里真要是论起才学潜力还真就未必比年长的几人差。
胡春芳虽年纪比大家都大了一截可也没有“倚老卖老”对大家都十分热络。
倒是何泰之听说周然也要入官学读有些意外问道:“师兄不院读了么?”
周然道:“我想要参加岁试在官学里便宜一些。”
他这样一说王鼎与胡春芳两人都望向他。
胡春芳眼睛眨了眨道:“这是打算参加后年乡试?”
周然点点头道:“虽多有不足却想要试试。”
他虽嘴上谦虚可年轻气盛到底带出几分得意来。
几个小秀才望向周然的目光就带了敬仰羡慕。
王鼎捏着茶杯没有言语。
胡春芳脸上笑容更盛:“那以后可要多与周兄共勉”
在座众人中他年纪最长不想继续耽搁要参加下一科乡试也是意料之中。
何泰之原本有些沮丧不过心里算了时间周然即便能参加下一科乡试也是在十七岁时;自己即便参加下下科乡试也是同为十七岁。若是从时间算比大家晚了三年;从年龄看的话大家都是差不多。
他便心下稍安看了一眼淡笑着听大家说话的沈瑞。
周然不过院试第九就将举人功名当成是唾手可得之物;瑞表哥院试“案首”提及下一科乡试依旧如履薄冰功课不敢丝毫懈怠。
这个周然平素看着是好的同瑞表哥比起来就显得轻浮可笑。
何泰之心中将沈瑞与周然对比王鼎与胡春芳两人自然也少不得比一比心中各有思量。
周然并未察觉座位上气氛变化反而主动与沈瑞说起沈全来。
胡春芳瞧出周然的区别待人待沈瑞、何泰之比旁人热络待两个小秀才稍差对于胡春芳与王鼎则是爱答不理。
胡春芳暗中嗤笑一声不过是个穷翰林的侄儿就自觉金贵起来委实可笑。旁边的尚公子尚且没发话他就等人分成了三六九等什么阿物?
胡春芳家是霸州乡绅之首家中良田万顷即便不是官家子弟可族亲姻眷之中不乏出仕为官之人。一个翰林官还真没有放在眼中。
茶桌上的气氛就没了先时的融洽一时有些冷场。
沈瑞觉得无趣有心想要提前退场不过见何泰之兴致勃勃地两个新朋友说话不想扫他的兴致。
这时就听到门口有喧嚣声。
众人都望向门口就见雅间门口被推开露出一高一矮两个少年来。
何泰之站起身来带了惊喜道:“寿哥高大哥”
沈瑞也望向门口。
与前两露面的时候不同寿哥不再是乞儿装扮而是穿着红色潞绸衣服手中拿着一把白玉折扇腰间悬着羊脂玉平安牌一副富贵小公子的模样。
高文虎倒是依旧是布衣短打看着比两月前更黑了。
寿哥笑吟吟地进了雅间看着茶桌上放着的红色绢花将手中的折扇合了道:“来晚了一步没有看到沈大哥与泰之簪花的风采”
说话间他又打量其他座上客看到年幼的叶科与李治道时就多看了两眼
他的目光几近无礼可是他长得好眉清目秀的小少年脸上又带了笑让人难生恶感。
胡春芳就带了几分好奇道:“恒云这两位是?”
沈瑞看着寿哥略带戏谑的眼神只觉得头皮发麻给众人介绍了寿哥与高文虎只说起自己的朋友。
周然本还十分留心寿哥实在是寿哥虽年幼可举手投足之带了威仪不似寻常人。加上他腰间玉佩、手中折扇看着都不是俗物。一般富贵人家也不会拿出这样的东西给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使要是丢了岂不可惜?
不过见沈瑞做介绍时先向大家介绍而不是先对来人介绍大家他便心中有数这“寿哥哥”多半只是沈瑞认识的官宦子弟当没有什么尊贵身份否则不是这个介绍法。
他却是只按照富贵尊卑论人却忘了从礼数上论起沈瑞将老朋友先介绍给新朋友本就应该亲疏有别。对着生疏的新朋友先介绍人也是客气。
他是翰林之侄出身香翰墨之家对于富贵纨绔素来轻鄙。
两下见礼时周然就下巴扬起并未因对方是沈瑞的朋友就多给面子。
寿哥素来傲慢向来只有他挑剔鄙视旁人的如今受了这样的目光倒是并不觉得恼怒只觉得稀奇。
王鼎本是被胡春芳硬拉了来的私心里也有想要多了解沈瑞一些的想法。眼见如今几个生员话不投机沈瑞这里又来了朋友他便起身告辞。
周然倒是一副要与王鼎做朋友的模样也跟着走了。叶科与李治道两人见状迟疑了几下也同大家告辞。
他们两人年幼家中人不放心安排了不少人随侍也吩咐他们早些家
一转眼之间新朋友就只剩下胡春芳一人。
他虽没有什么事可倒是知趣便与沈瑞约好了拜访教授的时间寻了个托词走了。临走之前他还不忘先结清了茶钱又吩咐小二给沈瑞所在雅间换了新茶。
包厢里只剩下旧友四人。
何泰之使劲捶了寿哥一拳道:“恁地不够义气之前你不是说会再来姨母家寻表哥同我玩?结果这么多天没动静连个消息也没有”
寿哥亮着一口小白牙道:“这不是怕耽搁你们读院试将近我要是那么不知趣扰了你们用功下徐夫人就要将我拒之门外”
何泰之翻了个白眼道:“都是借口定是你前些日子玩闹的狠了被长辈拘起来读了吧?”说到这里顿了顿道:“是不是因你上穿百衲衣出门做客的缘故?那般作怪那要是被逮住了关了你两个月是轻的”
寿哥依旧笑着可不知想到什么眼中添了冷意
appappshuzhanggu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