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哥的亲事徐氏可提及了?”乔老太太问道。
二太太闻言抬头望了乔老太太一样就有几分不痛快:“娘怎么问起这个来?且不说如今老爷没来尚未正式过继;就是过继了也不差这一年半载。”
乔老太太道:“他们两口子已经过五十的人怎么会不急?”
二太太脸子一下子耷拉下来没有答乔老太太的话。
乔大太太在旁见气氛不对忙道:“娘就算大表嫂要选人也得重阳节后”
重阳节后是沈珞的周年。
徐氏向来规矩守礼重阳节前怎么会提及沈瑞的亲事?
乔老太太想起此事不由讪讪。
二太太见乔老太太如此未免心灰又流眼泪:“珞哥才走半年连娘都忘了珞哥了”
乔老太太捶胸道:“你这是剜我的心我哪里是忘了珞哥我是不敢想
这母女二人又是相对流泪乔大太太在旁懒得费口舌相劝只能陪着抹眼泪心中满是不屑。
二太太当初能定下沈珞的亲事那是因为她是沈珞的亲娘看中的人选又是与沈家门当户对的何家;如今乔老太太还想要通过女儿插手沈家长房嗣子的婚事不是白日做梦是甚?
当乔老太太能谋算成功是因为三老太太在世;如今徐氏当家可不是三老太太那样的糊涂人
三房三太太笑吟吟地陪着两个嫂子吃茶。
不过听两个嫂子隐晦地打听沈珏的事三太太也听出其中未了之意。
三太太的父亲虽没出仕却是京畿一代的名儒两个儿子都有功名在身。田大舅爷是进士出身如今是正六品国子监司业;田二舅爷是举人如今继承祖业协助老父打理自家院。
田大舅爷的长女与沈瑞、沈珏年纪相仿如今正是开始挑人家的时候。
田大太太倒不是因沈家是高门就想要攀附实是心疼女儿。
沈家门风在这里摆着当家大太太是个极宽和的人三太太嫁过来多年除了在子嗣之上不顺心之外都是娇养。
再说又不是与沈家长房联姻只是沈家二房。
沈家二老爷是从五品田家大舅爷是正六品这门亲事不是说不得。
只能说三太太过于贤惠从来不在娘家人面前谈论婆家妯娌不是只提好的。而徐氏给人的印象又太好就是二太太看着天真烂漫些可在外人看着也是和和气气的脾气田家嫂子们对于沈家内宅的印象太好了。
换做其他人家老父老母去世后兄弟都要分产别居;沈家三房没有分家只在一处日子又能过得这般清净只能说几位老爷太太都是难得的忠厚人
三太太却是额头要渗出汗倒不是觉得沈珏不好而是这半年见识了二太太的偏执与刻薄哪里敢将侄女陷进来?
何家小娘子是大太太的亲外甥女二太太当初都能上门去逼小姑娘死;田家的女儿真要进门有了不是处说不得二太太也能逼到田家去。
连长嫂的面子都不顾哪里会顾及她这个小婶子?
“养女儿是债哪里舍得就给了旁人呢?如今的世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两家结亲前说的好好的过后翻脸的大有人在也就是小姑这里十几年下来过得什么日子咱们家里都瞅着清清楚楚。”田大太太满脸诚挚望向三太太的目光带了几分恳求道。
三太太不好说二太太的不是只能硬着头皮道:“乔家也有与珏哥年纪相当的姐儿那边之前一直惦记亲上加亲还不知会如何”
田大太太闻言有些黯然:“倒是忘了他们家”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三太太的肚子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要是三太太没有查出这一胎肯定这次也要过继嗣子要不然也不会有四个沈家少年留在京城。只是如今三太太有了亲骨肉不管是男是女一时半会谈不到过嗣上
前院偏厅。
除了沈瑞、沈珏之外沈琴、沈宝两个也被请出来陪客。乔、何、田、杨四家今日过来的表兄弟们年长的不过十五、六年幼的也有十一、二岁。
再大些的不是有差事就是进学不会过来与几个孩子应酬;再小些的尚不懂事来了只会添乱。
何家的不用说来的正是何泰之。
并非他逃课而是今年要参加四月里的府试这些日子正在家备考没有去春山院今日就随何太太过来。
杨家来的是杨镇继室所出的次子杨仲言今年十四岁正月里曾随着杨镇夫妇过来拜年与沈家几个小辈并非初见。
倒是田家与乔家两姓少年今日是初见。
田家两个少爷是叔伯兄弟两人一个十五一个十三到底是香门第熏陶出来的已经有几分儒雅之气应答之间亦是斯斯文文。
乔家来的亦是数百兄弟两人是乔大老爷的幼子与乔三老爷的长子都是十五岁。
乔三老爷虽在外任可怕耽搁儿子读就将长子留在京成。
来客六人加上沈家四少年正好十人倒是坐了偏厅半屋子。
何泰之不用说与沈瑞、沈珏两个早就相熟的。
杨仲言的性子与他生母很像见人三分笑小小年纪就带了几分圆滑世故。
论起来杨家与沈家的关系要逊于那三家杨仲言却是自来熟的模样一口一个“瑞表弟”、“珏表弟”叫他们只管招待旁人;他自己则是同过年时曾见过面的沈琴、沈宝说话丝毫不见外。
这种熟络不招人厌烦还有为沈瑞、沈珏搭把手的意思。
沈瑞与沈珏自然也承他情口气中也亲近几分。
何泰之后知后觉察觉出杨仲言的用意。
今日沈家几位族侄奶奶并没有带孩子上门想来也是担心非年非节的带了孩子给这边添乱。而姻亲中的少年过来却是冲着沈瑞、沈珏两个来的。
沈珏、沈珏两个初次待客一下子招待四家难免有疏漏的地方。杨仲言此举岂止是识趣?也是划分了远近亲疏将自己归到无需客气应酬的熟客中
何泰之便也活络几分与田家兄弟两个说话。
他虽只有十一岁可已经过了县试向来不将自己当孩子。田家兄弟待人斯文有礼倒是并不因何泰之年幼就轻视几个人提及即将到来的府试倒是谈论到津津有味。
如此一来沈瑞、沈珏兄弟只需陪好初次相见的乔家兄弟就好。
乔三老爷的长子乔永善应答之间颇为和气可乔大老爷的幼子乔永德神色却难掩倨傲。
乔永德看着沈瑞、沈珏的素色细绢袍还有下面的裤子撇了撇嘴露出几分轻薄:“不是说江南富庶?马尾裙在京城流行几十年还没流行到松江么
今日来的六个姻亲少年中杨仲言与乔家兄弟都穿裙。
沈瑞、沈珏初到京城时还多看两眼如今已经见怪不怪。
大明朝穿裙子并非女子专利男子有的也穿袍裙亦是连身的袍子只是下裳做成裙状。
对于这个“马尾裙”沈瑞略知一二是朝鲜那边传过来的。用马尾织成伞状系衬衣里使得外衣张开。
虽说在京畿地方流行了几十年在成化年时因有位阁老爱穿上行下效官场普及;等到弘治初年还有人专程为此上了折子。
不过流行虽流行向来为士大夫所鄙认为是“妖服”。江南地方并非没有只是不如京城这边普及也有公子纨绔做如此装扮。
见乔永德如此口气沈珏已是恼了。
沈瑞则摇摇头道:“江南士林衣食住行多循规蹈矩倒是不如京城这里自在”
乔永德听了开始还得意随即听出不对劲来恼道:“这叫甚话?难道谁不守规矩?到底是没见识大惊小怪如今朝廷官员多穿这个只有那些外地来的土包子才会不识货”
沈瑞讶然道:“乔表兄作甚恼?小弟说什么了么?”
乔永德说话这般不客气沈珏立时不应了:“不过是有甚显摆的?上门做客就要守做客的礼节这是童子都知晓的道理。整日里将心思放在奇装异服上还不若学学什么是礼”
四姓姻亲只有乔家这么差劲沈珏觉得很丢脸。
不管他心里怎么别扭过继之事难以更改乔家也就成了他的新外家。
乔老太太与乔大太太之前那种掂量猪肉分量似的打量眼神已经引得沈珏心中十分反感;这个乔永德又言语轻蔑让人忍无可忍。
乔永德向来自诩是京城人士对于外地人很是瞧不起。
在他看来除了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其他人都是外地来的土包子。
对于今日这表兄表弟的应酬场面乔永德心里也不屑一顾。
如今风光得意的沈家当年能在京城立足是沾了乔家的光;至于何家虽也是京城人士可祖辈不过是地里刨食的;田家在城外不过是乡下地主;杨家老爷杨镇如今虽在正四品大理寺左少卿任上虽是仕宦子弟可家道中落只能巴结沈家。
乔永德连沈家都瞧不起对于沈家嗣子族侄之类的人物自然更是轻鄙。
偏生从家里出来前不管是祖母还是母亲都叮嘱他要好生与沈瑞、沈珏两个相处。
沈珏毫不客气这一句自然是点着了乔永德的心火。
他“腾”的一下起身瞪着沈珏道:“到底是哪个不知礼?我们是客你们就不是?还没有改了祖宗呢就当自己是主家真是叫人笑话谁不晓得沈家这一房并未堂亲八竿子远的族人上门打秋风就真当自己是尚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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