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南盛叹气道:“我晓得世兄还怪我当年之事我不能说自己无辜可要说是故意也冤枉。我同世兄一样都是圣人门生只因父亲故去兄长出仕家中庶务便落到我头上难免有不周全之处。当年惊闻那织厂是张家骗卖我辗转反侧好几晚夜不能寐。要是贺家已经分家此事是我一人之过我绝不会拖延至今方来寻世兄。可贺家并非我一人之家贺家也是遭了蒙蔽那笔交易又是白纸黑字在衙门里记过档入了公中产业就算是我也不能做主处置。事关两家名声实不好摊开来说”
沈举人冷哼道:“当年不好摊开说那贺二老爷怎么想就旧事从提?这是贺二老爷能做主了肯将亡妻产业奉还
贺南盛摇头道:“请世兄恕小弟无能小弟虽总领家族庶务却无权处置公中产业。”
贺南盛说的再无奈沈举人都无法感同身受。那两家织厂占了孙氏产业大头每年收益七、八千两。贺家是真金白银花了五万多两银子不假可一文钱都没有落到沈家手中。
想起这个沈举人对张家人的怨恨又深了几分。
他们怎么敢怎么就敢如此?想起此事沈举人恨不得闹到公堂之上三木之下总能问出些什么。十来万两白银总会有迹可循单凭张燕娘夫妻就能藏匿起这么一大笔银钱?
只是三年前沈举人不通世事惊慌之下想不到这些。处置产业先问族亲再问四邻这不是一句话就能完了之事。
衙门里那里且不说宗房、三房、九房都不于净凭什么还容他们追银子?清算张家家底的银子都让他们分去还从自己这里讹了一万多两银子过去。
弄到最后骗卖产业的张家还在活蹦乱跳侵占产业的贪婪族亲也无甚损失只有四房失了最重要的两处织厂还有账面上一万多两现银。
族长太爷当年只说是关乎家族名誉不好闹出来将此事大事化小。真的是为了沈族名声还是不想与贺家对峙?贺家不单单是宗房姻亲贺家宗房大老爷可是位列九卿。
这失了织厂的是四房又不是宗房宗房为甚要和贺家对峙?要是被骗卖的织厂是宗房名下那族长太爷也肯“大事化小”?
沈举人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傻子。
对于姗姗来迟的宗房宗房大老爷沈举人也没了耐心刚要起身就听门口有人道:“我来迟了自罚三杯赔罪
宗房宗房大老爷来了。
这顿饭是受贺南氏再三请托宗房宗房大老爷才点头出面。贺家是他的岳家当年的事情贺家虽不地道可里面的是非扯不清。说句不客气的当年即便贺家不接手也有旁人接手送上门的便宜谁肯放过?
就是沈家族内三房也是虎视眈眈遗憾没有得了孙氏的织厂反而让外姓占了便宜。
只是宗房大老爷是宗子娶的又是贺家女身份尴尬实不宜就此事说什么。
如今贺南盛有意退一步想要通过联姻化解两家嫌隙也是一个法子。即便不能退织厂可准备份丰厚的陪嫁过来多少能弥补四房损失。三年前的事情贺家不是罪魁祸首却因此得益。
说起来当年损失最大的不单单是四房次之就是宗房。在交还孙氏产业的前提下族长太爷支持三房与九房向张家、四房追讨交易损失却不许宗房二老爷沈江跟着追讨。
按照族长太爷的说法只有得了教训丨才能长记性让沈江再也不敢生贪心。因此沈江与屈氏那一万来两银子就此打了水漂。
不过宗房宗房大老爷之所以愿意坐这里做这个中人不是看在堂小舅子的面子上而是因心中隐藏愧疚。
贺南盛推出联姻的对象不是旁人是差点成了宗房大老爷继室的小贺氏胞妹。
当年宗房大太太病好后因心里不舒服便催贺家将族妹快点嫁出去。贺家女儿不会做妾可两家前些日子的举动又瞒不过有心人。为了将此事遮住贺家嫡房出面为那小贺氏寻了一门外地的亲事很快就将她嫁了出去。没过两年小贺氏便没了死时还不到二十。
贺南盛与宗房大老爷直言如此安排除了想要化解与沈家四房嫌隙也是想要补偿小贺氏那一房十几年前嫡房为了自家的姑奶奶的名声牺牲了小贺氏到底不厚道。
小贺氏娘家那一房日子过的很不好只有一个兄弟还不成材家里寒薄连一分体面嫁妆都准备不出才使得他们家二姐儿过了及笄之年都没定下亲事。
宗房宗房大老爷因这个缘故答应做这个中人就想要促成此事。以小贺氏娘家的境况能嫁到沈家四房为继室算是高攀。嫁过来就是当家娘子这边虽有两个继子都是知识礼之人碍不着什么。
至于自己做媒会不会因此得罪沈瑾宗房大老爷不会在意。别说沈瑾现下不过是秀才就是举人、进士又能如何?他已经记在孙氏名下有什么资格为生母郑氏说话?扶妾为妻本就不是正道。
看着沈举人面色不快宗房大老爷自是晓得原因。四房现下的日子外人知道的不多宗房大老爷却是知晓的清楚。
只沈珏一个就絮絮叨叨为沈瑞报了多少不平。自己这个族弟实不是个精明人即便不用孙氏嫁妆四房也有祖产与孙氏后添置的公产却将日子过的越来越不成样子看来是应该有个当家娘子。
宗房大老爷面上就带了真挚:“朝元真是难得见你一面。宗房与四房向来关系最好你我也做了大半辈子兄弟难道你真因老二糊涂就连我这老哥哥也怪罪上了?”
沈举人听了不免想起旧事唏嘘不已。四房人丁单薄家业又曾败落过若不是宗房照拂不会将日子再过起来连孙氏都是宗房太爷做主娶进门。
在沈举人心中本也敬族长太爷如父视族房两位族兄如手足越是如此被沈江算计后恼恨方越深。可沈江现下日子不好过不仅分家出来老妻也被送到家庙至今还没接出来。
想想这些沈举人心头的火也散了不少。不管如何族长太爷与宗房大老爷在这件事上没有护着沈江反而为他做主自己当领这个情。
见沈举人神色缓和只是望向贺南盛时目光依旧不善宗房大老爷便冲贺南盛使了个眼色。
贺南盛起身道:“两位世兄稍坐小弟去催催席面”说罢便对两人拱拱手推门出去。
“哼咱们兄弟吃酒大哥作甚叫了他过来?”沈举人抱怨道。
“冤家宜解不宜结京城有消息贺家老大明年任满多半要升一步。要是去了其他部还好要是去了吏部朝元就不怕?”宗房大老爷郑重道。
沈举人不屑道:“升任吏部又如何?我又不谋官只做太平士绅他还能管得着我?”
宗房大老爷恨铁不成钢道:“你倒是自在就不怕耽搁瑾哥?瑾哥可是个好苗子我听府学里的教习说过瑾哥火候到了明年差不多要是顺当后年就到京城。”
宗房大老爷说得郑重沈举人心也跟着提起来皱眉道:“贺家侵吞旁人产业还不够难道还想要断人前程?”
宗房大老爷叹了一口气道:“要是两家还这样下去怕是真有那么一日。”
这话倒不是宗房大老爷编出来吓人换个立场就能想清楚。
要是沈家四房执意不与贺家和解那贺家为了免除后患最可能的就是在沈瑾的前程上动手脚断了四房指望使得四房没有复仇之力。至于与四房有关系的其他人沈理也好五房也好谁会为沈瑾出头?至于沈瑞连童子试还没过资质不知如何反而一时不会入贺家的眼。
沈瑞拜师王守仁之事贺家因贺老太太的缘故知晓宗房大老爷却不知道才会这样认为。
“他们敢?族里就看着?”沈举人眼中带了畏惧犹自嘴硬。
“谁害人明目张胆?只要抓不到证据贺家人就可以否认。有千日做贼的道理哪里有千日防贼的?”宗房大老爷叹了一口气道:“你家只是举人门第直接与贺家嫡房碰上就是鸡子碰石头”
沈举人心中愤愤可早年识过人情冷暖晓得宗房大老爷说的不是假话面色惶惶道:“大哥那我该怎办?难道这么大的亏就白吃还要去对贺家人赔笑脸?那样窝囊丢的也是沈家的脸”
宗房大老爷正色道:“自然不能白吃亏你到底是沈家人宗房还能看着不成?我已经同贺二提过即便不能退还织厂也要弥补四房部分损失”
沈举人闻言不由意外:“他肯?方才大哥没来时他虽啰嗦不少也只是道自己无辜”
宗房大老爷说了这一筐话嗓子眼响于吃了半盏茶慢悠悠道:“不肯也得肯贺家还不能一手遮天给他一个梯子要是他不肯后退一步沈家也不是吃素的”
沈举人眼中露出兴奋:“大哥那他真应了?”
宗房大老爷点点头心中也是无奈自己不是故意吓唬他实是晓得沈举人的脾气是个遇硬则软、越软则硬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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