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姜懿都在研究淬体的事情。
江景钺已经帮她买好了药材，而且都是上乘的灵药。
按照他的说法，光买这些药材，就已经掏空了大半的门派资金，务必要一次成功。
亿点点压力。
“引极清山泉水，放入冰鞘，寒衣”姜懿对着书，絮絮叨叨，把药材一个个按顺序加入大锅，接着拿起一个大大的木勺一下一下的搅和。
“半开，放入愫意草，林菇，花椒等等，花椒？”姜懿一惊，低头一看打着花椒标签的药包，打开一看，里面的药材却和八角类似，只是色泽偏红。
好少见又熟悉的药材。
姜懿微微乍舌。
恰好此时锅中的颜色是厚重的橙红，某种遥远的辛辣味道冲进脑海，仿佛萦绕舌尖。
姜懿咽了口口水，这个世界没有红油火锅真的让人很难过。
陆续加入了其他药材，锅中颜色由红转紫，最后变成浓郁的纯黑。
汤水烧开了，锅中掀起了一个大气泡，又啪的一下破碎。
姜懿惊了一下，觉得此刻拿着大木勺的自己仿佛给白雪公主熬毒药的皇后。
平日里炼丹只需要扔丹炉里，控制好火候注入灵力就好，这种需要熬煮的汤药姜懿是真的没经验。
江景钺又不肯帮忙。
后来姜懿才知道，其实江景钺自己也没有熬过这种东西。
把锅里的汤药倒进浴桶，姜懿唤来羡青白。
“把衣服脱尽，然后泡进去，炼筋洗髓，会很疼噢。”姜懿说完边背过身，身后传来布料摩梭的声音。
“可以了。”
姜懿转过身，正准备施法，忽然想起了什么，动手封了自己的五感。
顺便解释说：“待会要是很疼，你大可喊出来，你这般模样我定会心疼的，我怕影响我发挥。”
其实吧，还有一层原因。
姜懿当年淬体的时候疼的哭爹喊娘的，衡望这个小老头至今还会偶尔拿这个嘲笑她。
太囧了好吗。
好的师傅要学会主动留住徒弟的颜面。
随着灵力的输入，汤药再次沸腾起来，水汽弥漫，羡青白却觉得极冷。
是那种冻伤肌肤，冷入骨髓的冷。
身体是烫伤般的泛红，而他却冷的直打哆嗦。
而这才只是开始而已。
水汽被慢慢蒸发，汤药越发浓稠，他感觉身体被裹紧，寒冷使身体感觉如同冰块，从边缘开始破裂，汤药渗入，裂痕不断蔓延，最后完全破碎。
手指紧紧的扣着木桶的边缘，青筋爆起，眼眶充血酸痛，他闭着眼，压抑着想要中断淬体的欲望，难以忍受的痛苦化作声声撕心裂肺的吼叫。
幸好姜懿封了五感。
痛苦压抑了反而会影响淬体效果。
极寒过去，又是骤不及防的酷热，先前仿佛破碎的身体被剧烈灼烧，却反而坚韧起来，慢慢聚拢重合，仿佛熊熊火焰中一块不化的寒冰。
互相抵抗排斥，极限拉扯。
等到结束时，羡青白已经不太分的清什么是寒，什么是热了。脑海昏沉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碰触着他的额头。
姜懿看着眼前疼晕了过去的小男主，有点心疼，又有点吃惊。
以前看小说，修仙文里霸道龙傲天男主都是轻轻松松的闭着眼睛过去，疼都不喊一声，泡完依旧活蹦乱跳。
而羡青白的反应却是——如此真实？
不过，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嘛。
汤药乌黑，小男主身体白皙，红色的纹路蔓布全身，仿佛从汤药中生出的荆棘将他包裹。
这就是淬体的初期反应。
七天的疗程，纹路会由红渐渐转金，最后消失，淬体大成。
等到羡青白醒来，已经是入了夜。
姜懿在他的床头守着他，先前应该是在看书，而如今却是把书枕在臂弯之下，睡的不算香甜，眉头一直皱着。
他想起身，却觉得身体如同散架了一般，一动便是剧烈的疼。
于是他微微扭头，看着身旁人的睡颜。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算长，但是他却觉得已经认识了姜懿很久。
又或者说，他已经完全接受，并且熟悉了姜懿。
她总是爱说、爱笑，思考的时候也喜欢做一些小动作，灵动，活泼，有点时候又有点奇奇怪怪的想法，像刚刚落地站稳的小鹿，对一切都充满着热情和好奇。
不像他曾经见过的任何人，反而像他小的时候，母后养的一只狸花猫。
那猫圆圆的眼睛水灵生动，不算特别的貌美，爪牙也不算特别锋利，总是喜欢扑花捕蝶，只有睡觉的时候才这么的安静，小小的蜷成一团，极乖。
他看了许久，才开口发声，声音微微沙哑。
“姜懿，醒醒。”
姜懿睡的不安慰，梦见小男主淬体不成，她也不知道哪一环出了差错，江景钺又喋喋不休的批评她，急的她有点想哭。
忽然听见小男主的声音，她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脑海瞬间清明，她急忙问着时辰。
没有错过时间，她舒了一口气，去桌上端来水，还有一小碟的小药丸。
“你身上的衣服是江景钺帮着换的。”
“嗯。”
“疼吗？”
“疼。”
“先这药吃了，我再帮你调养一下。”姜懿说着，放下手里的东西，把羡青白轻轻扶了起来。
羡青白吃了药，姜懿掌心贴着他的背，开始注入灵力调养。
淬体真的是一件复杂，而且容不得半分差错的事。
灵力要顺着淬体的金色脉络游走全身，一点都不能遗漏。
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好不容易调养完了，姜懿打着哈欠就要走。
羡青白忽然叫住了她。
“姜懿，谢谢你。”
微弱的烛光里，小男主面容柔和，眼眸微敛。
姜懿帮他熄了灯，笑了笑“谢啥，咱俩谁跟谁啊，真是的，还说什么谢。”
又转身回来，帮他捻好被角，“好好休息，明天还要继续呢。”
“好梦。”
在姜懿的小心翼翼中，七天的时间如门前溪流缓缓流逝，小男主淬体大成。
最后的一次药浴，羡青白已经自如了很多，姜懿甚至不需要封五感了。
她看着他身上的金色脉络由纯粹的金光慢慢消散，最后完全褪去，白皙的肌肤表面完全看不出来。
那一瞬间，姜懿简直激动的想哭。
终于啊终于。
幸好没出错。
激动的姜懿特意把剩下的点心一口气吃完了。
淬体顺利结束，姜懿开始教羡青白一些基本功。
然后她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天赋异禀。
七天，修仙从零基础到入门。
搁以前姜懿绝对会不屑的呲声，但是真正见识到了，她才明白，原来世间真的有这种奇才。
不愧是你啊我的小男主。
想当年达到这种效果，姜懿足足花了一年。
越发觉得自己误人前程了好吗。
不过除了姜懿，其他人似乎都非常的淡定。
羡青白是谦逊，也可能是习惯了自己的优秀，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骄傲。
而江景钺却照例嘴欠：“确实不错，但是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天才并不少，只是你不是而已。”
“江景钺！孩子需要鼓励！你怎么可以天天打击式教育！”姜懿摸着自己被江景钺敲红的额角，愤怒发声。
“孩子？哪个孩子？噢？你还算个孩子啊。”
“可恶啊！以后我和小明一起把你摁着打。”
“小明？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叫法。”江景钺听见姜懿对羡青白的称呼，回头看向正在喝茶的羡青白。
羡青白闻声，举着茶盏的手不禁一顿，茶水晃荡，微微溅出，他垂下眼睫，两颊微微泛红。
“在丁水镇的时候，我化名为小明，所以姜懿便称呼我为。”他顿了顿，嘴唇微启，这两个字含在唇齿之间，缓缓而出“小明。”
“小明怎么啦！小景你有意见？”姜懿无视危险继续怒怼。
于是她便在满山欢快奔跑，被江景钺的述玉剑追着敲。
而江景钺则悠哉的坐到羡青白的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经意的开口：“以你的天赋，认她做师傅，倒是可惜了。”
羡青白手指摸着杯壁，视线从茶水中移开，对上江景钺的眼睛，语气坚定的开口：“既然认了她做师傅，我便不会再后悔，况且师傅只是领进门，修行还是在个人。”
“难得你年纪这么小，还有这种悟性。”
“我觉得姜懿很好。”
“是么。”江景钺的态度突然有点强硬“可是，你之前要入的可是望荷的门。”
喝了一口茶，他又回到先前的语气，态度随意的问：“除了少时，之后你还有没有见过望荷？”
羡青白依旧直直的和他对视，目光坦荡“未曾再见过，之前是之前，我羡青白既然已经选择了姜懿做师傅，以后也只有她这一个师傅。”
江景钺看着他的眼睛，两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江景钺起身准备离开，召回述玉后，刚走几步，又转身看向亭子里静静饮茶的小少年。
“我会帮你挑把好剑，念月居的典籍很多。”
羡青白愣了一下，然后低头看着杯盏中的茶水，轻笑一声。
现在，自己应该才算被江景钺认可了。
天气很好，微微有风，茶水甘甜。
远处的少女见剑终于被收了回去，嘟嘟囔囔的朝着这边走来。
羡青白脸颊一侧的酒窝渐深。
新的生活啊，未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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