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
川岚棺主换上逸香茗标志性的银白色客袍。
原来的白袍已经吩咐小二去洗了。
川岚棺主一巴掌拍在白猪的臀上。
“起床了!”川岚棺主中气十足地喊道。
白猪粉鼻抽动几下,“呼噜呼噜”了几声。
猪蹄遮脸,显然不想起。
川岚棺主叹息道。
“可惜啊,那就只能本棺一人听曲了,想来那戏伶娘子应是貌若天仙,沉鱼落雁的。”
话音刚落,低头一看。
白猪已然清晰无比地趴在川岚棺主的脚边。
川岚棺主轻笑一声,推门而出。
逸香茗客栈共五楼。
一楼为食肆,二楼为茶肆,三楼为浣衣等工作之地,四五楼皆为客房。
下到二楼。
初阳渐渐高悬,已然有许多客人落座。
川岚棺主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店小二适时迎上,“公子,要吃点什么?”
川岚棺主闭眼深思,最后道。
“你这卖得最好的三份肉全上,一碗碧涧羹,一盘炒花生,一壶烈酒。”
店小二“好嘞”转身。
“哎等等,”川岚棺主再道,“刚睡醒肚子有些饿,先上两碗白粥,加些脆笋。”
店小二再次“好嘞”转身。
川岚棺主慵懒地靠在凳子上,肘搭窗沿,看向窗外。
逸香茗位于侞县的主街浚林街西侧。
集市早已开始,浚林街上孩童喧嚣,各类店铺开张大吉。
白猪跳到桌上,叹道。
“棺主,你说这茫茫人海,众生终日忙忙碌碌,所为何事?”
店小二将白粥和一小碟脆笋盛了上来。
川岚棺主“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粥。
咽肚后,夹了两片脆笋嚼了起来,淡淡地说道。
“无异于一双三子。”
“双亲爹娘,娘子、孩子、银子。”
白猪眨了眨眼,猪脑思索。
川岚棺主用筷头敲了一下他道,“跟你说你也不懂,瞎想什么,喝粥。”
白猪将整个猪头都埋了进去,三秒便得一碗。
等了近一刻钟。
三荤一素,一盘炒花生,一壶烈酒,皆是上齐。
荤是胭脂鹅脯、红油猪耳、烂酥牛蹄筋。
素便是碧涧羹。
一桌子菜,看得川岚棺主垂诞欲滴,他拿筷头敲了下白猪。
“别上桌,等会店家赶人了。”
白猪委屈地低声道。
“棺主,为何上了好菜就让小的下桌……”
川岚棺主无奈低声道,“待会让人见了你猪蹄夹筷,捧碗挑肉,指不定会被指认为妖,闹得不可收拾。”
白猪哆嗦了一下,跳到桌下,挨在脚边。
川岚棺主将一个碗放在了白猪面前,夹肉放满。
白猪悲悯地道。
“棺主,感觉此举像是在喂狗。”
川岚棺主已经开始在桌上大快朵颐了起来,满嘴塞肉含糊不清地道。
“不用感觉,这就是。”
白猪大哭,“那我就是猪狗?”
川岚棺主,“猪狗不如!”
白猪化悲愤为动力,疯狂埋头进食。
“这位公子,你怎么骂人呢?”
一道介于儒雅与粗犷之间的男声响起。
川岚棺主抬头。
一个年及三旬,眉目儒和,但髯须拉碴,着银白客袍的男子抱酒而立。
男子稍有醉意,径直坐在了川岚棺主对面。
酒樽砸在桌上,男子眼神有些迷离,摇头晃脑地说道。
“这位公子,吾等大康草民,理应知礼法,守节操,不可总把恶语挂于嘴边啊。”
“即使是妖,也得让其尊我大康之礼仪,方可训教他们啊。”
川岚棺主手中木筷一紧,有些错愕地看着桌前这个微醺男子。
白猪停了下来,下意识地靠向了川岚棺主脚边。
这个男子竟能看出白猪为妖?
川岚棺主微微警惕,但面色如常地道。
“阁下教训的是,但不知阁下是……”
先报名号,让本棺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微醺男子醉熏望天,酒樽过顶,大饮了一口。
半晌才憋出两字。
“老孟。”
“姓老名孟?”川岚棺主一愣。
“嘿你这小子,怎会如此愚笨,在下姓孟,叫……”
微醺男子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转而气急败坏地道。
“臭小子,想套我的名号?”
川岚棺主暗感可惜地道,“没有没有,是在下愚笨。”
老孟哼道,“油嘴滑舌的小子,报上名来。”
川岚棺主笑道,“罗多鱼。”
“什么余?”老孟皱眉,“多余?令堂是不是嫌你小子多余,才取得这个名号?”
川岚棺主沉默不语,轻声道。
“家母已逝,还未来得及问。”
老孟微微一愣,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酒樽跃起。
“振作起来!令堂可不愿见其爱子堕落不堪!”
川岚棺主哑然失笑,老孟这是把他当成借酒浇愁的苦闷人了。
老孟闭上眼睛陶醉道。
“想当年老夫何等意气风发,舌战群儒,笔走龙蛇,一幅三品栩晴赋横扫大康。”
“你可知当今州府浩贤书院范大学士?老夫与其吟诗作赋,写那汪汪长河,诉那巍巍雪山,好不自在。”
川岚棺主插嘴道,“什么书院?游手好闲的好闲书院?”
老孟大怒,“胡闹!浩贤书院乃边碎州第一书院,不说比肩皇宫那第一书院圣翰斋,其他州的书院谁敢小瞧?”
“纳天地浩气,聚天下贤士,方为浩贤!”
“怎么,不信?”
川岚棺主连连点头道。
“我信,理解阁下与那范大学士倾囊相授,管鲍之交的乐趣了。”
老孟听罢微微皱眉,总觉些许不对劲。
但很快再饮一口烈酒,从一旁抽筷,夹了几片猪耳细嚼。
白猪见老孟完全不避嫌地夹肉吃,顿时急得跳脚。
老孟嘴里塞肉含糊不清地道。
“只可惜眼下虽万世太平,但其中妖魔邪祟无不在不断地啃食朝廷根基,残害黎民社稷。”
“你看那刘家,侞县第一大户,掌侞县三商,四条主街坊铺,雄富冠全县,却也不是摊上了怪事?”
川岚棺主抬头,饶有兴趣地道。
“何事之怪?”
老孟一愣,“你不知道?”
川岚棺主谦虚道,“愿闻其详。”
老孟趁机夹满一碗牛蹄筋,说道。
“刘家于城北郊有一个世代划地而出的家冢,近日不知为何,凡是与刘家牵扯上关系之人靠近冢坟,便会离奇死亡。”
“些许只剩残肢骸骨,些许灰飞烟灭尸骨无存,更有甚者死相极惨,吓得北郊县户人人自危。”
川岚棺主微微皱眉,“还有这等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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