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最后一项是投篮。
宁致远在原地跑跑，提前活动下筋骨，他一身蓝色球衣，胸口用曲别针别着号码牌。
“喝点水。”
诗意走过来，递给他瓶百岁山。
“豪气啊。”宁致远感慨，“难得学霸给我买这么贵的水，一定好好发挥。”
“那你可别让我失望。”诗意说。
大喇叭开始吆喝了，宁致远比了个ok的手势，他小跑两步，转头，背对着阳光，笑得洋溢：“保证完成任务！”
篮球场边围了不少人，诗意挤不进去，就在外边找了个阴凉地待着，不知轮到哪个班投球，尖叫四起。
其实这个位置什么都看不到，但一瞬间，仿佛也能和他们共情。
“呦，诗意，怎么跑这来了？”周磊要去超市买饮料，恰巧路过，和诗意打个招呼。
“我在等宁致远，他还没比完。”
“老宁说他要得了第一中午请咱们吃饭呢，为了这顿饭，我早上就喝杯豆浆。”
“真的假的？”诗意笑着说，“那他要输了，你不白饿一上午？”
“那不成，今儿不把他饭卡榨干我周字都倒着写。”
“滚滚滚…”宁致远老远跑过来就听见这句话，他停住脚，整张脸湿漉漉的，全是汗，“哥怎么可能输？待会结果就贴出来了，准准儿的第一。”
诗意把胳膊上搭的毛巾给他：“班长可等着呢。”
“可别吹啊，剩得待会打脸。”虽然这么说，但态度摆明信他。
“我那篮球可不是盖的，不是哥吹，当年我小学横扫全校的时候，你指不定再哪哭鼻子呢。”
“你哪来的脸说这些？咋不说你学习倒数第一？”
…
成绩出来，宁致远落了第二的哥们一大截，中午的时候，一群人如愿以偿地进食堂坐客。
学校为了照顾某些特殊要求的同学，是允许开小灶的，不过费用要高些，一些人过生日、聚会都会过来订桌。
“这个，糖醋排骨也行，干炸里脊…”周磊上来就不客气地点了好几个菜。
“欸欸欸，悠着点你给我，要这么多你吃的完吗？”
周磊拿菜单的手一放：“你问诗意，我刚怎么说来着？”
诗意：“班长说，今天不榨干你饭卡他不姓周。”
“你们两个，合起伙来了是吧？”宁致远一挥手，表示他不差钱，“随便点。”
很快上菜，桌上随之热闹起来。
三个人点了四菜一汤，还赠了碟小菜。
宁致远冲周磊说：“你要的可都得吃了啊，要不然浪费。”
周磊夹一块排骨放嘴里：“这不还有你们呢么。”
宁致远：“要不要脸？学霸，你看这人，以后离他远点…”
他俩一对上就开始不消停。
诗意淡定地扒几粒米饭，装作没听见。
周磊转过脸：“诗意，英语老师找你了没？”
诗意：“找我干什么？”
“英语竞赛的事啊，你不会还不知道吧？”周磊疑惑道，“咱班英语好的学生她几乎都找了一遍，让抓紧时间报名。”
他一提醒，诗意想起来了：“哦…她昨天和我说来着，不过我不打算参加。”
“英语竞赛是什么鬼？”宁致远在旁边插嘴。
周磊：“一边去，哪有你什么事？”
宁致远：“咋，看不起学渣？当年——”
想到自己战五渣的学习成绩，他没当年出来，消声吃饭去了。
“你报了吗。”诗意问。
周磊点头：“据说对高考录取有用，我想上的大学还看这一项。”
诗意：“挺好的，不过就是可能耽误在校时间，你得自己补。”
“你怎么不参加呀？挺多尖子生都去了，你学习又不差。”
“太懒了，我对以后没什么想法，先这样，走一步看一步。”
脚下的路不踏实，她连自己都看不清。
正说着，周磊去接个电话。
他回来时面色不太好看，饭也没动两口。
“咋了？”宁致远问。
周磊：“天天催我联系我表哥，烦得要死。”
“你表哥…”诗意说，“是叫左惊知吗？ktv里和你说话的那个男生。”
周磊嗯了声。
“他怎么了吗？”诗意问周磊。
“…跟我姑父，父子俩有点矛盾，家里一直让我帮忙劝劝他。”周磊拧着眉，似乎并不想多说。
“哦。”
诗意第一次听说左惊知家里的事。
“你怎么突然问起周磊表哥了？”宁致远问。
周磊偏过头：“是哦，你跟他以前认识？”
“…有过几次交集。”
宁致远笑得不怀好意：“呦喂，几次交集…可不得了。”
周磊：“你可真龌龊。”
“我说什么了吗？”宁致远怼他，“果然，龌龊的人想什么都龌龊。”
周磊：“……”
诗意笑了笑，放下筷子，打开手机看一眼时间。
周磊问她：“吃饱了？”
“嗯。”
“减肥呢？你们女生吃得真少，一个个瘦得跟竹竿似的……”
“我平时吃的都不多。”
“好吧好吧，我俩吃，剩下的待会打包带宿舍去…”
运动会持续两天半，二十九号中午比完最后一项就提前放假了。
诗意和孙蘩约定好一起去买校外的小吃，一散场，她们先把马扎交到体育委那，然后回了趟班，等收拾好假期作业，两人才背着书包下楼。
每逢假期是车流量最大的时候，卖煎饼果子，手抓饼的摊贩前围了一大撮人，生意异常火爆。诗意等了半个小时还没排上号，最后干脆放弃了。
“人太多了。”诗意吐槽，“刚才还有个人踩了我一脚。”
她把鞋露出来，赫然印着一个脚印。
“你不吃了吗？”
孙蘩的情况去校外商店里买的烧饼，人比较少，没排太长的队。
“不吃了，待会再说。”
“哦。”孙蘩轻轻咬了口烧饼，“小意，你不回家吗？”
“我等人，不知道他来了没。”诗意环顾着四周。
“是你……”
“喂。”诗意接电话，“你在什么地方？”
……
“哦，知道了。”
她挂了电话，孙蘩抿抿嘴，轻声说：“是你男朋友吗？”
“认识的人。”诗意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她和左惊知的关系，“还有件事忘了跟你说，我早就分手了。”
孙蘩急忙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没事。”诗意在找左惊知口中的榕树，“你知道学校附近哪里有榕树吗？”
孙蘩点头：“知道的，在那边的修理厂，我没什么事，可以带你过去。”
“好，谢谢。”
汽油味混合人身上的味道充斥整个鼻腔，一路避着车走，走过学校路段，过了大桥堵塞的交通才有所好转。
诗意脑袋熏得昏涨涨的，终于能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孙蘩：“就在这了。”
正说着，声音突然低了下来，瞳孔映出一道身影，她有片刻的失神。
左惊知站在他们前面几步远，他头发短了些，深的眸，指节修长，夹着支尚未点燃的烟。
他是左眼痣，相书上说：一声流水，半世飘蓬。
孙蘩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小意，他…是不是找你的？”
诗意看了眼左惊知：“嗯，到这就可以，谢谢你。”
“…没关系。”孙蘩攥紧书包带，“那我先走了。”
“好，回家慢点。”
孙蘩离开时的步子有些急促。
诗意走过去，玩笑着说：“她是不是怕你？”
“你觉得我长得很吓人？”
“我可没说。”
“你是个傻的。”
左惊知哼笑道，没再多说什么，走过去跨上摩托车，踩着火，“能不能上来？”
他目光落在诗意的裙子上，中长款，遮住了膝盖。
“可以。”
诗意拢好裙摆，慢慢坐了上去，手臂圈住左惊知的腰，察觉到他的停顿，才问：“能这么放吗？”
“随你。”
“哦。”诗意微眯着眼，从后视镜里看他，“我们去哪？”
“我家。”
他骑摩托车很稳，像是特地放慢了速度，眼前景色渐渐后退，风声呼啸，诗意有半晌的耳鸣。
车停在一家理发店前。
“怎么来这了？”诗意问。
左惊知没多解释：“等我一下，拿个东西。”
他离开一会，回来时手里提着个很小的工具箱。
“里面装了什么？”诗意好奇地问，“能打开吗？”
“想看？”
“嗯。”
“回去再说。”
左惊知把箱子给诗意抱着，等回到小区，他把锁拨开，拿出一把银色的耳洞枪，放进诗意手里：“会用吗？”
“以前看别人用过，没实践过。”诗意实话实说，“我只能算个半吊子。”
掌心里传来冰凉的金属触感，她掂了掂，不算很轻。
他笑：“那也够了。”
左惊知回了趟卧室，把提前准备好的工具一一摆开，消毒棉签、酒精、标记笔…诗意看过去，才明白他的意思：“要让我来？”
“不是会？”
“我说了我只是…”
左惊知帮她把耳洞枪上好，一副不容拒绝的架势：“那就快点。”
他人侧着，坐在沙发上，犹豫几秒，诗意拿起消毒棉签，慢吞吞地走过去，弓下身子。想了想，最后还是问一句：“确定吗？”
“用我教你？”他倏然转过头，呼吸交缠，才发现这个距离很近很近，咫尺之隔，但凡再偏一点，诗意就能碰到他的侧脸。
“不用。”诗意低声说，“你往那边转，你这样我怎么弄？”
“哦……”
他神色自然，又恢复刚才的姿势。
诗意先用棉签帮他消毒：“你想打在什么位置？”
“哪最疼？”
“耳骨。”
他说：“那就耳骨。”
“搞不懂你，外面随意一家店都比我靠谱。”
他扬了扬眉：“那你可要轻点。”
钉穿耳骨的一刹，诗意的心脏也跟着一颤，怔愣一秒，血粘上指尖，才急忙帮他止血，消毒。
诗意在想，该有多疼？她初中也穿过耳骨，当时是为了美，日子太久，早就忘了是什么感觉。
左惊知反应很淡，他起初想上手碰一下，被诗意制止了：“别乱摸，容易发炎。”
“也别急着戴东西，起码一周朝后。”她又补充一句。
“嗯。”
“左惊知。”诗意问他，“你不会痛么？”
他勾了勾唇，嗤笑道：“是你太矫情。”
“……”
“…你可真怪。”诗意说。
送她一副耳钉，却在自己耳骨上开一枪。
左惊知恍若未闻，垂下头，随手把东西收回工具箱里，重新别好。耳朵上的血早就不流了，只是还很红肿，他当真不在意，眉自始至终都没皱过一下。
他直起身，看着诗意问道：“饿不饿？”
“还可以。”诗意说，“那会本来要买手抓饼的，结果没排上队。”
“想吃什么？”
诗意眨眨眼：“你要做饭么？”
“家里还有菜。”左惊知进了厨房，“把你带过来了，管饭不是应该的？”
“那就涮锅吧。”诗意说，“很久没吃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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