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川一路大摇大摆地进到冷烬的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冷烬给陆远交代完任务，最后又说了一句，“帮我挂个号，精神科的，哪家医院都行，时间尽快。”
他朝凌川小腿踹了一脚，“浪完了？”
“没呢，老头子非要我回来。”他正和人发，估计又泡到了哪个妹子。“加了几个妹子，个个身材顶好，你要不要？”
冷烬满不在乎，“行。”
凌川笑他，“你家老佛爷天天往家里邀请年轻妹子，不是名媛就是模特明星，还不够？”
“你回去？”
“我可招架不住。”凌川摸摸下巴，“浪了五六年了，还没挑到一个顺眼的留久一点？”
冷烬冷眼看向他，“你他妈有脸说我？”
凌川耸肩，“同学聚会就没遇到些新奇的事？”
他们这些人和那些人根本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偶尔见一次，就当看看热闹。他们随随便便花出去的钱，低层人为了这些东西上蹿下跳。
冷烬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这座城市。
“她回来了。”
“谁？”凌川愣怔一下，收起了手机，“哦，她啊。”
冷烬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凌川大概都清楚，金钱、权利、女人，豪车和别墅，他一样不缺。尤麦的消息，凌川不清楚冷烬有没有刻意去打听过，据说是没有，看起来他是放下了。
但凌川跟冷烬这么多年，大抵也了解他。
没放下，也放不下。
他身边的那些女人，或多或少都有那个女人的影子。
他们的关系不清不楚，玩玩而已，领着出去见几个老总，送几个包几辆车，一段关系就结束了。
冷烬甚至没碰过她们。
不管冷烬怎么想，凌川对尤麦都充满了怨念。他是第一次见到冷烬对一个人这么上心，也没再见到冷烬对人上心过了。她自己跑到国外逍遥快活，冷烬却不得不整天接受一大堆治疗。
尤麦就是毒瘤。
“她现在混得怎么样？”
冷烬收回视线，坐回办公桌前，“不清楚。”
是真不清楚还是装不知道，凌川没问。
陆远在几个医院的挂号界面反复横跳，一周的号都爆满，他不断刷新界面，终于看到一个空缺，估计是原来的人取消了预约，他赶紧约了位，生怕错过机会。
时间有点晚，下午五点半。
冷烬开完会，自己开车去的医院。
报告是给周静薇看的，走个流程而已。
他取了号，上到楼层，精神科的走廊里闹哄哄的。
导诊台的护士在维持纪律，保安已经把闹事的人带走了。
周围有和他一样不明所以的人，向旁边知情的人询问。
“有个小姑娘应该是得了抑郁症，她妈非不信，说自己女儿好端端怎么给她搞个抑郁症出来，说是医生故意的，骂的那叫一个难听，最后还甩了那个医生一巴掌，还挺响，我在走廊都听得见。”
“……”
尤麦捂着脸，上面火辣辣地疼，从小到大，连父母都没这么打过她，她有些委屈，泪水一下在眼里打转，老郑也停了诊，过来查看她的伤，“我去给你找个冰袋。”
尤麦看见那天那个女孩，满脸绝望，脸色苍白得不行，她站在原处朝尤麦深深鞠了一躬，跑开了。
她拉住导诊台的护士，“小梁姐，你帮我按个号，让患者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她追着那个女孩跑出去，在楼梯口抓住了她。
“对不起医生，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妈会这样打你，对不起，我拦不住她……”
她不停鞠躬道歉，尤麦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搂进怀里，“你没错，这不是你的错，你做的很好。”她让女孩注视自己的眼睛，“别让负面情绪占据了你，这不是你的错，好吗？生病了就要好好治疗，你做的很对，你很坚强，所以后面的路还要坚持走下去。好吗？”
女孩声音颤抖着，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我可以吗？尤医生，我真的可以吗？”
“你可以，勇气是上天赐给每一个女孩的天赋。”她抹去女孩脸上的眼泪，“你可以做到，不要害怕，光明总会看见的。”
……
护士小梁按了号，让冷烬坐在位置上等一会儿，自己收拾起了桌上的残局。
动作有点大，语气也满是抱怨，“我们做护士的隔三差五被投诉，合着医生也老受这样的委屈。”
冷烬说：“你们科室的医生经常碰到这种事？”
小梁怒意不减，“谁说不是，小尤医生对待哪个病人不是耐心引导轻声细语的，精神病人容易偏激爱动手就算了，家属还要再闹一番，隔三差五遇到这种事，医生不疯护士都快疯了！”
她的语速偏快，冷烬没听清楚她说的什么医生。
大概是觉得自己这样向病人说话不妥，小梁收敛怒意，“你等一会儿吧，医生估计就来了。”
尤麦火急火燎地赶回科室，老郑在走廊上拦住她，把冰袋塞到她手里，“赶紧敷一下，小姑娘的脸嫩得很，遇到这种事还真是委屈你了。”
尤麦接过，向他道谢，“就当给脸去去水肿了。”
她推开诊室的门，“实在不好意思，刚才出了点事。”
视线撞上冷烬的，尤麦的笑意有些僵滞。
怎么自己狼狈的时候总能遇上他？
冷烬喜怒不形于色，但心里也明显愣了一下。他不是没有派人调查过尤麦，知道她跑去英国上了世界名校，学的是医，多的他也没了解，还以为她真的是法医。
他抑制不住地疯狂找她的消息，却又在找到了之后刻意躲避。
尤麦坐回桌前，平复一下心情，又开始了和之前一样的流程。伤的是右脸，右手要写字，左手捂着冰袋不方便，她干脆不敷了。
烂脸就烂脸，皮肤科的号她还是挂的上的。
冷烬双腿迭在一起，随意散漫地坐在她对面。
量表评估的诊断结果出来，只是压力有些大，其余一切正常。
尤麦心里像是空了一块。
她把单子递给他，尽量躲开他的视线。
“没什么大事，回去注意合理安排时间，多休息，饮食清淡规律。”
冷烬坐着没动，眼神直勾勾盯着她。医生他见得多了，这些评估他处理起来得心应手。
尤麦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哑着嗓子问：“还有事？”
冷烬的手虚抬了一下，指了指她的脸，“尤医生还真是医者仁心。”
“……习惯了。”
冷烬没有再多作停留，很快就离开了。
尤麦眼圈微微泛红，他不敢再多待，害怕自己演习过无数遍的冷眼相待，会在看见她眼泪的那一刻溃不成军。
见完最后一个患者，尤麦独自一人坐在位置上出神。她无意识转着笔，最后一次没接住，掉在桌上，“啪嗒”一声，她也就不玩了。
说不出的情绪。
她想点烟，后知后觉这里是医院，又把已经咬在唇间的烟取了下来，塞回了烟盒。
17岁那年的尤麦终于遇见了指路的星星，她的生活才有了方向。直到星星突然消失了，她的世界一下归于黑暗，她又迷茫了。
别人都是提前规划好未来的生活，她不是，随遇而安，走一步算一步。后来也开始计划自己的未来，跑去了英国。
直到今天，她发现自己一直坚持的事情好像突然化成了烟，散得无影无踪。
尤麦烦躁地捋了一把垂下来的头发，被打的脸还肿着。
她这才发觉，自己好像一直都没什么目标。工作也不是因为热爱。每天按部就班，生活早已失去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