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尤稀不开心或者是受到委屈的时候都会跑到附近的一个小公园。
这次也不例外。
这个点已经没有多少小孩在公园玩了。她走到中央的滑梯前，尤稀就躺在上面。
见到尤麦，尤稀偏过头去。
尤麦也不恼，躺在了相邻的另一个滑梯上。
路灯有些刺眼，她抬起胳膊挡在眼前。
“打疼你了，对不起。”
尤稀轻轻哼唧了一声，半晌才说，“我没有去招惹他们，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相信你。”
尤稀“噌”地坐起来，话里还带着不满，“那你为什么要喝那些酒？”
尤麦躺着没动。
“有的时候你什么都没做，但后果却不得不由你来承担。别人要的不是真相，他们只是需要找一个发泄口。
也许你没有错，但没有人无罪，每个人都是施暴者，每个人又都是受害者，只是大家都理所应当的扮演着‘受害者’的角色，而忘记了‘施暴者’才是本色出演。”
尤稀躺了回去，慢慢消化这些话。
尤麦叹了口气，很轻。尤稀没有察觉。
“对不起，姐，我错了。”他侧身蜷缩在一起。
“尤稀，我生气不是因为你犯错。你可以慢点长大，可以慢一点知道这些事，但我不能一直护着你。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但读书确实是你现在能做的最简单的事。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撑不住了，我不想身后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
尤稀轻轻嗯了一声。尤麦说的话给他带来一种错觉，他觉得尤麦的生命力正在一点一点消失。
“姐，你是不是很累啊。”
“是啊，所以你要快点长大。”
“你这几年自己一个人过得好不好？”
“很好，所以你也要好好长大。”
“你跟我回去吧。”
尤麦抬起胳膊，她也侧身面向尤稀，“尤稀，那不是我的家。”
中间的隔板挡住了尤稀的视线，他看不见尤麦眼里泛起的泪花。
“回家吧，我早上买了虾，回去给你做油焖大虾。”尤麦起身，朝着屋子的方向走去。
路灯打下来的白光很冷，尤稀像小时候一样跟在尤麦屁股后面回家。
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014
尤麦不是演员，但她擅长演戏。就像现在这样，明明发生了很多，她却能表现得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情绪平稳得仿佛陈潭古井，丝毫不起什么波澜。任何事她都置身事外，她早就看淡了。任何事都风轻云淡，这样自己才不会被别人牵着感情走。
冷烬则正好相反，他的情绪难以捉摸，但从来不掩饰眼里的情绪，烦躁就是烦躁，厌恶就是厌恶。
此刻就是不可名状的暴戾。
尤麦没和他说一句话，甚至刻意避开他。
下午尤麦在排练前听唐秋闲聊，班上的学委孟庆浩凑到中间，“我爸朋友在鸳鸯山那有栋小别墅，现在来旅游的人少，房子空着也是浪费，就邀请我们去玩，我爸没空，我请了几个人，要不要一起？”
“什么时候？”
“也就这周末的事，打算是爬山上去，然后在那里住一晚上，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可以啊，还有谁？”唐秋问。
“就我们班的几个人。”孟庆浩掰着指头数了几个人，“哦对，还有一两个高二的学妹。”
唐秋怪笑一下，“这是要出手了？”
孟庆浩赶紧摆手澄清，“是我一个兄弟要追，顺便牵牵线嘛，能成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尤麦笑笑，“你们玩吧，我就不去了。”
“别啊，好不容易有个小长假。”唐秋劝她。
尤麦推推眼镜，“我体力不行，到时候拖后腿。”况且免不了要和他们接触。
“这有什么，我们都是边走边玩的。”
尤麦还是不想去，只好敷衍着说自己考虑考虑。
孟庆浩道：“没事，时间还早，你多考虑一下吧，肯定会很好玩。”
孟庆浩走远了，唐秋看着埋头写作业的尤麦，眼里散发着八卦的光，“他肯定是喜欢你。”
尤麦盖住她的眼睛，手上缠了好几个创口贴。“滚滚滚，瞎说什么屁话。”
唐秋不紧不慢地拉下她的手，摸到的每一处地方几乎都是粗糙的质感，她眼里满是歉意，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尤麦赶紧捂住她的嘴，抓着水杯就要起身往外走，一眼就看见冷烬倚在门边，冷冷朝这个方向看来。
她面无表情和他擦肩而过。
晚修结束，冷烬和凌川并肩下楼，凌川将肩上的书包往上提了提，正要转过楼道时被人喊住。
“冷烬，凌川！”
孟庆浩三两步跨下楼梯，“周末我们组织去爬鸳鸯山，晚上就在山顶的别墅住一晚，还有烧烤什么的，你们要一起吗？”
凌川本想拒绝，冷烬不喜欢扎堆，尤其是这种不太熟的学生堆，刚想开口说话，冷烬率先开口：“行。”
凌川满头的问号。
他越来越看不懂冷烬了。
“行，加个吧，具体消息告诉你们。”
冷烬没有要掏出手机的意思，凌川尬笑着说道：“加我就行，他没带手机。”
然而孟庆浩偶然间一个回头就看见冷烬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玩。
算了，冷烬能去就是给他面子了。孟庆浩开导自己。
尤稀周四回杨纤那了，家里又只剩下尤麦一人。周五放学之后她干脆去医院陪林鱼，顺便蹭一顿晚饭。
尤麦正在和余音学习织毛衣，唐秋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候打来的。
余音离开病房，把空间留给她们。
“麦子，十万火急的事！明天的鸳鸯山我去不了了。明天是我爷爷八十大寿，我得回去。”
林鱼的视线从手里的乐谱中挪到尤麦身上，对方一直捣鼓着毛线，漫不经心回答道：“你发个消息给孟庆浩就行了。”
“可是房间什么的都已经安排好了，我临时决定不去有点说不过去了。所以你就替我去嘛，正好扩大下你的圈子，锻炼锻炼身体。”
“不去，我现在待的圈子就挺好的。而且我跟他们聊不来。”
林鱼趁她不备，一把抢过她搁在腿上的电话，“去，她会去的。”
尤麦丢下毛线，伸手抢夺手机，“老鱼你干嘛！”
林鱼一条胳膊拦着她，把手机抬高了些，“麻烦你回个话，尤麦明天会准时到的。”说完她就挂了电话，不给尤麦反驳的机会。
“我不去。”
“就当是替我去的。”
她最终还是妥协了，“行，我去。”
林鱼轻轻笑了，她捏了捏尤麦的脸，“冰箱有冰淇淋。”
尤麦作怒瞪了她一眼，“别以为一个冰淇淋就可以收买我。”
“那就两个。”
林鱼重新拾起了乐谱，上面的音符一个个跳动，她的思绪越飘越远。
她的身边不能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