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衡死了。
风正摇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一时之间,他心神恍惚,只觉得是那么的不真实。
是啊,自己那么担心的心魔,从今往后,都不会出现再来困扰自己了。
这世上,也再不会有什么可以困住他风正摇的事了。
这难道不是自己想要的结局吗。
风正摇想到这儿,咬牙想从地上爬起来。
可不知为何,他的眼泪突然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止不住的向外流出。
怎么回事。
风正摇只觉得自己的心中没有丝毫放松,只有一块大石头紧紧的压在那里。
它好重。
重的令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
不过是区区一个焦衡死了,为什么自己会如此难过。
风正摇情不自禁的流着泪水,心中却无法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从未像此刻一般,如此心神恍惚。
焦衡没了,他的心中起初是空落落的。
可接下来,那团乌云如同墨水晕染的印记一般,在他的心头不断萦绕开来,浓的根本划不掉。
风正摇觉得自己好像落入了一个无边的陷阱之中。
他没有办法入睡,每天不管是睁眼还是闭眼,焦衡最后掉下去的样子就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么清楚,那么直白。
风正摇对人生失去了一切兴趣。
不管是吃饭,还是做其他任何事,世间的一切都像灰白色一样,再也无法让他提起丝毫的兴致。
他每日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只是静静的伫立在堂中发呆。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思考什么。
曾经那么聪明不可一世的他,思维好像凝结住了。
风正摇发现,他就算无意中随便拿起一本书,可竟然也看不懂其中的任何一个字。
他陷入了莫大的惶恐之中。
这曾经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天赋和资本,可现在他的一切都好像随着焦衡的消失一起烟消云散了。
就这样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过了三日之后,
他终于再度回到了崖宫。
站在焦衡曾经跳下去的地方,风正摇突然发现。
他的心剧烈的痛了起来。
曾几何时,他听人说,要是极度伤心之时,人就会心神俱裂,心头如同被剜去一块肉,疼的死去活来,无法呼吸。
他当时只是冷笑,心道这是什么蠢笨之人说出的话语。
这人心就算再难过,可也不过就是精神上的伤害。
怎么可能会达到如此地步,又不是真的受了外伤。
可此刻,他彻彻底底明白了,痛入心扉究竟是何许感受。
风正摇只觉得心痛到无法呼吸,仿佛在此处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还带着焦衡的味道。
他跳下去之前究竟在想什么呢,他是不是无比后悔认识了自己。
也许,他下辈子或者下下辈子,也不会再和自己有半点瓜葛了吧。
风正摇想到这儿,心中的剧痛更是止也止不住了。
他突然觉得天地万物,仿佛都没了意义。
什么神英堂,什么神英鞭法,什么天下第一。
跟那些比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更喜欢跟焦衡在一起的时候。
亦或者,是因为有焦衡在,这些东西才有意义。
风正摇想到此处,心中立了主意。
他擦了擦眼泪,咬紧牙关,只对一侧的悬崖轻轻念道:
“放心,我现在就下来找你。”
“要打要骂,悉听尊便。你在地府等我。我欠你的,用命来还。”
他说完这几句,只觉得这心中平静如许,再无丝毫杂念。
风正摇正欲往下跳落之时,突然听闻一个白胡子老头在旁边幽幽笑道:
“好好好,我还以为神英堂百年难出的天才是个什么人物,原来竟也是个没脑子的。罢罢罢,既然如此,没就没了吧,倒也不可惜。”
风正摇转过身去,一脸震怒。
他看向此人。
奇怪,崖宫乃是神英堂要地,这白胡子老头看起来远非堂中人,他是如何进来的。
“你想问我,是怎么进来的吗?”
白胡子老头捻着胡须,微微一笑道:
“其实我是从下面上来的。”
他指了指崖底:
“喏,我就在下面住的好好的,可是你们啊,总是扰人清梦。”
风正摇冷笑一声。
什么疯子,雕虫小技。
他不加理会,转身就准备跳下去。
那老头不紧不慢的继续言道:
“如有个法子能救他回来,你可愿意试上一试?”
风正摇转过身去,一脸冷漠道:
“若你真有这个本事,若你真住在崖底,三日之前,你就把他送上来了,又怎么会现在才跳出来装好人呢。”
“再说了,你若真有这等起死回生的本事,岂不是早就去当了活神仙,又怎么会在这里和我废话。”
老头摆了摆手,笑道:
“我不是活神仙,只是半个神仙,但若想破除眼前这局,我还是有法子的。”
他突然向悬崖跳下。
风正摇大惊失色,正想出手攀住他。
却不料这老头自崖下缓缓而起,彩云凝起,将他托在半空。
他随手一挥,血魂大阵的雏形在风正摇身后缓缓发光。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连风正摇也被惊呆了。
老头立于空中,对他比出三个手指头:
“你是聪明人,我就不废话了。长话短说。第一,如今你已经见识过我的本事,想必不需要再向你证明什么了。第二,焦衡的确已经死了,但你若想复活他,我可以告诉你法子,就是用这个血魂之阵。第三,若想启用这个大阵,可需要二十年时间还有你的祭祀之物,若要复活他,只怕是祭物越多越好,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风正摇当机立断,没有丝毫犹豫之情。
“我答应你。”
老头子拍手笑道:
“好,够爽快。”
风正摇对他怒目而视道:
“那么你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或者你为什么要帮我?”
“帮你?谁说我在帮你。”
他哈哈哈大笑道:
“你恐怕是有点误会,一命换一命。复活焦衡之时,你也会死掉,不光你死掉,你二十年来奋斗的一切,都会作为献祭之物被这血魂之阵吞噬的干干净净。你若越有本事,这血阵的力量就会越大,可也会吞噬的越彻底。”
“说句难听的话,你若能做到江湖霸主的地位,只怕这整个天下都会成为血魂之阵的掌中之物。”
“就算这样,你也愿意答应我吗?”
老头饶有趣味的看向他,带着一丝笑意。
风正摇拂袖,冷冷言道:
“我心已死,你说的这些,我通通不在意。只要你说到做到,这血魂大阵要吞噬世人的性命,又与我何干?我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主,也不是什么心怀善念之人,他们的死活,是他们的造化,不是我的责任。”
“那为何你独独对焦衡的死如此上心呢?”
老头咄咄逼问道。
风正摇心绪纷杂,他遮掩道:
“焦衡对我如此忠心,他本就不该死,我如今知道自己误会了他。他死的冤枉。”
“是吗?”
老头直直的看向他,仿佛想看穿人心。
他幽幽言道:
“此一时彼一时,焦衡倘若没有这一跳,只怕你现在还在被你的心魔折磨,疑神疑鬼,没有一日安宁,依然会怀疑他,折磨他,验证他。”
“但他这一跳,倒是让你的心定了下来。心魔已除,你已然得到答案,他依然是这世上对你最好、最忠心、最不会背弃你之人。”
“也就是说,但凡没有这一跳,你的心魔不除,你们走不到现在这金石为开、情谊比肩的程度。”
“可这跳了,人却没了。你的领悟也已太晚,哪怕再情比金坚又有何用呢,只能自己空惆怅。”
“唉,这两难之局,我看难怪他要跳。”
“不跳就不能破局,不能破局才是真正的死路。他向死而生,倒是为你们二人这胶着的关系开辟了一条活路。”
白胡子老头捻着胡须念道: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天下都说你风正摇是真正的聪明人,可连你这样的聪明人都想不出这样的破局之法,倒是被你身边的小跟班想到了。你说这是为何。”
老头笑呦呦的看着他,可这笑容分明带着一股寒意。
风正摇如今心境澄明,和老头的聊天反倒令他平静了不少。
他静静答道:
“焦衡他不是聪明超过我,他是靠本能做出的反应。”
“所以,我和他之间,永远是他先动,我再动。”
“我比他笨。”
“不,是我比他慢。”
风正摇看着老头,他的眼神愈发冷漠。
“可现在我已经悟了,所以,我会不惜一切,哪怕要付出你说的那种代价,哪怕要让天下人为他殉葬,也再所不惜。”
老头捂嘴笑道:
“好,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二十年后,带着你的祭物来找我。我会兑现你想要的东西。这二十年,请你尽最大的努力,毕竟血魂之阵是个活物,只有送给它的东西越多,才能越发挥它的价值。”
风正摇簌簌起身。
他抬了抬手:
“我已与你立下契约,他日倘若你对我有所欺瞒,就算追到阴曹地府,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我也要向你索要这笔欠债。你最好给我记得清清楚楚,不要负我。”
老头看着他,啧啧摇头叹息道:
“好美的容貌,好狠的心肠。”
“焦衡能够在你身边忍受十几年,竟然还能将你看的如此重要,他也的确不是个普通人。”
风正摇见状,脸色一变:
“我们之间的感情,何须外人置喙!”
老头微微笑道:
“我不是置喙,我只不过是那个戳破窗户纸的好心人罢了。你们自己的恩怨,还是等二十年后,你们两人见了面,再互相扯个清楚明白吧。”
老头拂袖而去。
那血魂之阵也应声而散。
只留下风正摇一人,风中伫立,久久不能平静。
http://xn--wlqw1ikji16idda132t.com/28735_28735997/39156227.html
xn--wlqw1ikji16idda132t.com。m2.xn--wlqw1ikji16idda132t.com